close

「十四,你的臉色還真難看,是昨晚沒睡好嗎?」

 

並肩走在江戶的街道上,近藤勳關心的看著土方伸手揉著額角,眉頭皺得死緊。

 

「嘖嘖,土方先生晚上都幹嘛去了,肯定是做些見不得人的勾當去死吧土方。」

 

「你才去死吧。混帳還不就是你這個抖S害的嗎!每天都要提防著被偷襲不管是誰都會精神耗弱吧!除了攻擊我你就不能找個夢想去實踐嗎!」

 

俗話說不要把後背向著敵人,問題這裡有個就算是自己人也虎視眈眈地瞄準著後背阿!昨天晚上睡到半夜突然有一把刀從正上方插下來,如果不是突然驚醒閃得快現在他已經渡過三途川去見媽媽了阿!總悟那臭小子還悠悠哉哉晃進來說「阿呀,原來菊一文字夢遊到這裡來了阿。」完全就是你射進來的啊!那一臉惋惜的表情連掩飾都不想掩飾了阿這個混蛋!

 

「我的夢想就是有一天能夠成功暗殺土方你阿。我每天都在努力達成夢想呢你還是趕快去死吧沒有人會感到困擾的。」

 

「我會很困擾阿你才去死吧。」

 

「阿哈哈哈,總悟、十四,你們兩個感情果然還是那麼好阿!」某個笨蛋局長絲毫無感兩人劍拔弩張的氣氛。

 

「誰跟他感情好阿!」兩人異口同聲,惡狠狠地互相瞪了對方一眼。

 

切了一聲,土方拿出打火機點了一根菸叼著,轉頭看見街道旁一個不起眼的首飾攤販,平時他對這類玩意絲毫不感興趣,但是今天卻鬼使神差的在攤位前停了下來,角落的一根簪子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銀做的簪身反射出清冷光芒而不失溫潤,握在手中初感冰涼,久了逐漸讓體溫烘暖,尾端僅雕刻了一朵燦然綻放的梔子花與幾片綠葉,簡樸卻不失莊重,散發出一股低調的華貴。似乎是與周遭各色多彩的飾品相比起來較為單調,簪子上積了薄薄一層灰,看來已經很久都沒賣出去了,土方卻一眼就看上這支簪子。

 

不流於俗,即使一身落拓也無法掩飾骨子裡透出的孤傲。

 

似乎滿適合那傢伙的。

 

「喲,十四,看上哪一家的姑娘啦?我怎麼都沒有聽說阿?」見土方二話不說掏錢買下那隻簪子,近藤有些詫異。

 

「不是的近藤老大,土方先生這副德性肯定只有腦袋被門夾了的人才會喜歡上他吧。絕絕對對不會有姑娘喜歡狗糧外星人的啦。」沖田總悟瞇細了眼睛,露出玩味的笑容。

 

「咦——不是姑娘嗎!難道是人妻?還是、十四喜歡上阿妙小姐了!十四阿——」

 

「你想太多了大猩猩,那種可怕的女人沒有人會跟你搶。」土方收起包好的簪子,踩熄菸蒂繼續巡邏。

 

「咦、剛剛我聽到了大猩猩……」

 

「你聽錯了大猩猩,志村妙那個猩猩女只有你這個純正的大猩猩配的上她。」沖田戴上耳機繼續巡邏。

 

「不,你們剛剛的確講了大猩猩對吧?叫我大猩猩了對吧?十四、總悟,你們等等我阿!」

 

 

 

 

 

 

巡邏結束已經是深夜了,今晚的月亮在雲層後若隱若現,街道彷若蒙上淡淡一層薄紗,曖曖含輝。

 

土方緩緩走向萬事屋,想起安穩放在懷中的包裹,心中還是有幾分忐忑。

 

雖然說自認為簪子很適合那傢伙,飾品本身也並不十分顯女氣,但是送一個大男人這種東西怎麼說都十分怪異。

 

開始擔心銀時會不會用那根簪子刺穿他腦袋的土方在萬事屋樓下駐足,抬頭望向仍留有一盞昏黃燈光的木造建築,意料之外地發現一抹熟悉的身影。

 

「喲,多串君,這麼晚了還在街上閒晃阿?」

 

靠在欄杆上,銀時懶洋洋地舉起一隻手打了招呼,那頭蓬鬆的白髮在月光的照射下彷彿閃著光芒。

 

土方沒有察覺自己在看到那抹身影後臉上浮現的笑意是如此溫柔,他拾級而上,在樓梯轉角處停了下來。

 

「喏,送你。」

 

接住土方扔過來的東西,銀時懷疑地翻看著不到巴掌大的包裹。

 

「這是什麼?甜品店高級白金卡嗎?」

 

「你那顆腦子裡除了糖分還有過別的東西嗎。拆開就知道了,我覺得挺適合你的。」土方靠在牆上,徐徐上升的煙霧遮掩了此刻的神情。

 

左右看不出端倪,銀時聳聳肩拆開包裝。「哈?髮簪?阿銀我可是堂堂大男人阿,送這個東西給我幹嘛?還是你看上我們家小神樂想託我轉交?那可不行,身為媽媽我不答應!」

 

「只是覺得跟你很像。不喜歡就扔掉吧。」

 

懊惱自己的一時衝動,斂去了嘴角笑意,土方轉身下了樓,語氣也有些生硬。「我走了。」

 

銀時倒也沒有多說什麼,依舊那副懶洋洋的姿勢隨意地靠在欄杆上,目光隨著挺拔背影漸行漸遠,直到隱沒在黑暗中才收回目光,落在手上的銀簪。

 

「真是,怎麼可能扔掉阿。」

 

 

 

 

 

 

從那之後,誰也沒再提過那支簪子。

 

然而,根據數十箱醋昆布換來的可信情報,偶爾夜深時,銀時會拿出來把玩,暖黃的燈光映照下,投射在牆上的剪影也變得柔和。

 

 

 

 

 

 

 

 

蟬聲唧唧,庭院盛開的梔子花讓熱氣蒸騰出令人頭昏的馥郁香氛。

 

端坐在案前,土方已經發呆了很久,直到懸著毛筆的右手終於支撐不住,手一顫,滴下幾點墨才回過神來。

 

嘖了一聲,撥開案上幾份仍待批閱的公文,習慣性地一摸口袋,這才想起早上剛抽完了最後一根香菸。

 

微怒地埋怨今天諸事不順,土方走到院子裡,一個小身影撲了過來。

 

「爸爸、爸爸,花開了!」

 

個子不到土方腰際的男孩仰頭,宛若同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小臉漾著笑容,興奮地揮舞手中握著的枝條,末端幾片綠葉,梔子花粲然盛開。

 

「送給你,爸爸。」

 

接過男孩遞過來的花,土方眨了眨眼,勾出一個微彎的弧度,帶點苦澀。

 

在長廊上坐下,土方拍了拍身邊的空位。

 

「十五郎,想不想聽故事?」

 

男孩眼睛一亮,立刻乖乖在土方身邊坐定,抱著父親的手臂不放。

 

「爸爸,是什麼樣的故事阿?跟花有關的嗎?」

 

「阿,是個鬼與夜叉的故事。」

 

摸了摸男孩的軟髮,土方的眼神落在天際卷曲如飄絮的浮雲。

 

瞅著土方的側臉,十五郎讀不懂父親臉上的情緒,只是有些疑惑,一向在他心目中最為強大的英雄,也有脆弱的時候嗎?

 

庭院深處,微風流轉,梔子花綻放出剎那芳華。

 

 

 

 

 

 

 

他們原本以為日子會這樣一直過下去。

 

「副長、副長,急件!」

 

山崎退匆匆忙忙跑來,途中還絆了一下險些撲在正在批閱公文的土方身上,見後者一臉「敢跌在我身上絕對叫你切腹」的兇狠戾氣,他硬生生穩住勢子,遞上手中信札。

 

看見寄信人署名,土方瞳孔微微瞪大,火速拆開閱讀內文,雙手不可抑止的顫抖。 信是從武州寄來的。

 

嫂嫂自兄長逝世以來身子就不好,年前生了一場病,瞞著沒告訴他,直到最近病情加重,恐怕拖不到今年秋天,希望他能回家看看。

 

讀完信,土方幾乎是立刻向近藤請假趕回鄉下,在住所裡還看見了一位年輕女孩陪伴在嫂嫂身邊。

 

見到土方,嫂嫂掙扎著起身,埋怨著沒什麼大事還讓十四從江戶趕來這裡,都是友子大驚小怪了。

 

友子?土方皺眉。

 

就是你旁邊這個女孩阿。這些日子多虧她伴著我,自從為五郎走了,都是她在照顧陪伴我,也不嫌氣悶……

 

看了一眼隨侍在側安靜的女孩,土方微微點了一下頭致意。

 

聽嫂嫂說,這女孩雙親已歿,家中環境也不是很好,一開始只是嫂子見她沒飯吃幫了一把,後來女孩報恩般處處幫了他們許多,晚年生活不便,許多事務都是這女孩搭把手辦得妥妥貼貼,如同多了一個女兒一般,也稍微補足了兩老思念遠方十四的心情。

 

講的有些倦了,土方和女孩幫忙著讓嫂嫂睡下,一起走出門外。

 

「謝謝妳在我不在的時候替我照顧他們。」

 

「這是我應該做的。為五郎先生和夫人待我就像親生孩子般溫柔,我不管做什麼都報答不了他們。」

 

「是阿,他們總是這麼溫柔。」土方望著已然與往昔不同的武州,腦中浮現那個牽著他手,緩步走在田間小徑的寬闊背影。

 

「嫂子的病情……」

 

女孩黯然搖頭,土方的心情也暗了下來。

 

「是嗎……」

 

隔天,不知道是不是心願已了,嫂嫂的病情突然開始惡化。守在榻前的土方緊握著老人枯乾的手,心底的感覺很不真實。

 

已經無數次看過生命在眼前逝去,為什麼這一刻他還是不知所措?

 

嫂嫂從昏迷中醒轉,睜眼看著土方流淚。

 

十四阿……我恐怕是撐不過這一劫了,但是我最放不下的還是你跟友子阿。為五郎生前最惦念的就是你,雖然他沒說出口,但是他一直心念著你在江戶能趕緊成家立業,有個人可以照顧你。我若是去了,友子也剩她獨自一人了……

 

十四,我一生沒有要求過你什麼,就只有這一次,能不能請你,完成我們倆的心願……

 

嫂嫂吃力地將土方的手拉過,覆在女孩的手上。

 

請你好好對待友子,你們都要過的幸福……

 

夫人,我沒有這樣的想法!耳邊傳來女孩急切的反駁,土方突然覺得一切聲音離他很遠。

 

安撫了病人激動的情緒,土方出了門口,點燃菸深深吸了一口,菸草嗆鼻的苦味才讓他找回思緒。

 

身後腳步聲傳來,女孩細細的聲音響起。「抱歉,請您相信我,我並不是為了……」「沒關係,我明白。」土方長長吐出一口菸。

 

兄長一向待他親厚,嫂嫂也將他視如己出,倆老的心願他不是不知情,只是都以工作為由持續延宕。如今……看著嫂子懇切企盼的眼神,他從沒為他們盡過多少孝道,難道最後連這件事也要違逆嗎?

 

「只是……妳願意嗎?」

 

眼角有著瑩瑩淚光,女孩低下頭,聲音幾不可聞。「這是夫人的心願,若土方先生不嫌棄……」

 

「……」苦笑了一下。「我會跟妳結婚。但是,先給我一點時間,我需要回江戶處理一些事情。」

 

當心痛到極致,是不是連呼吸都是一種奢侈?

 

 

 

 

 

 

回到江戶,土方安排妥當組內的事務,所有人得知土方即將結婚的消息時大吃一驚。

 

近藤如預期地大聲嚷嚷著十四不是跟萬事屋的搞在一起嗎怎麼又要結婚,被旁邊的山崎拉了一把才住了嘴。總悟不期然地狠狠揍了他一拳,力道大到讓土方跌坐在地,血絲從嘴角淌下。

 

在眾人的驚呼聲中,沖田甩了甩發紅的手,雙眼比平時更為鮮紅。

 

旦那就算了,居然還是一個連姐姐都比不過的女人!

 

罪有應得。

 

 

 

 

 

 

 

夜幕低垂,厚重的烏雲層層疊疊,指引道路的月光不見蹤影,空氣中飄著一股濕重的霉味。

 

要下雨了。

 

土方蹣跚走向萬事屋,被揍的臉頰還火辣辣的疼。來到萬事屋門口,他卻沒有勇氣拉開那扇單薄的木門。

 

已經知道了吧。

 

揍完了土方,總悟就大搖大擺的扛著擴音器出去宣傳,要讓全江戶的人都知道土方十四郎即將結婚的消息。

 

他還在猶豫著,門從裡邊率先被拉開。背著昏暗的燈光,銀時的臉藏在陰影中看不清,土方也沒開口,兩人相對無言。

 

不知是誰先主動的,兩具身軀猛烈糾纏在一起,比以往任何一次都還激烈。

 

沒有慢條斯理的前戲,兩人宛如兩隻瘋狂的野獸,藉由慾望將所有情緒發洩出來。

 

 

 

 

 

 

 

土方醒轉,感覺到後背銀時留下的深長抓痕如灼燒般的疼,他披上外衣走出寢室,原本睡在身邊的人靜靜立在窗前,凝望著窗外景色。

 

「天亮了?」

 

「下雨了。」

 

土方走到銀時身後,從後環抱住他,把臉埋在佈滿吻痕的白皙後頸。

 

雨勢滂沱,夾雜著沒有方向的風呼嘯來去,遠方烏雲不時劃過幾道閃電,雷聲隱沒在雨聲中顯得沉悶。

 

感受到環著的手臂緊了緊,溫熱的液體順著頸部線條滲入衣領,身後的人喃喃說了什麼,掩蓋在雨中聽不甚清。

 

銀時沒有回頭。

 

 

 

 

 

 

 

雨在清晨的時候停了。

 

土方走後,銀時在窗前站了很久很久。

 

手裡緊緊握著那根簪子,越收越緊,劃破皮膚深深印進肉裡也毫無所覺。

 

血跡在白色浴袍上開出一朵朵紅花,如許淒豔。

 

 

 

 

 

 

 

婚禮當天,土方沉默地打理好服裝,踟躕了許久總算起身往會場前進。

 

沖田總悟靠在門廊廊柱上,摘下眼罩。

 

「放心吧,土方先生。我會轉告旦那,你就是個徹頭徹尾的混蛋。」

 

土方閉上雙眼,沒有說話。

 

幾乎是婚禮後沒多久就接著舉行了葬禮,土方始終很沉默。

 

不發一語地處理後事,默然地接受悼念,在嫂嫂的靈柩被火焰吞噬的那一刻,土方才真的覺得自己的心已經死了。

 

沒有誰能永遠陪著誰。

 

帶著友子回到江戶,土方在真選組屯所附近購置了一間住宅,將家中所有事情交由她打理,也把卡都交給了她。

 

對於友子,土方是懷著歉疚的。

 

「我會盡全力做好身為丈夫的義務。」但是,我卻沒有辦法愛上妳。

 

在那之後,土方再也沒有見過銀時。

 

沒有刻意避不見面,也並不是沒想過再去找他,只是他沒有勇氣踏上萬事屋的樓梯。

 

有些人,終究只能錯過。

 

-TBC-

arrow
arrow

    紫淵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